『我的灵魂，原本是一只无色透明的小兽，无奈在成长的枪林弹雨中，任由皮肤被仇恨染成了，恶魔的黑色。』
“Happybirthdaytoyou，happybirthdaytoyou……”
摄魂夺魄的梵唱，划破墨色天野。午夜的车辇，洒下点点繁星，驾临初夏的凇城。
歌声源头，水雾蒸腾的粉色调浴室里，拥有天籁般歌喉的少女，坐在铺满洛丽玛斯的猫脚浴缸中。袅袅娜娜的身躯，蜷缩成婴儿在母亲体内的最初形态，如同一枚崭新纯净的透明胚胎，纤尘不染。
左手指尖寒光凌厉的眉刀，随着她空灵凄婉的悲歌，贴近伤痕累累的右腕，辗转厮磨，贪婪搜索可以割破的新战场。
“明明是个恶魔，为什么会有天使一样的歌声呢？”浴室门外一道凛冽的少年嗓音响起，浴缸旁边草莓蛋糕上的烛火，微微闪烁。
少女的吟唱戛然而止，指尖刀锋兀地悬停在右腕上方，咬着牙发出一声宛若银铃的嗤笑：“呵，因为，地狱就是本公主的天堂。”
“公主游戏结束了。”门外少年冷冷回应，“你再不出来，我就进去。”
“呵，不说生日快乐，还想进浴室？”少女又是一声嗤笑，犹如魔音绕梁，渗着森然的邪气，“你是打算欣赏本公主……一丝不挂的样子么？”
门外少年低声反问：“你呢？是在威胁我，还是在勾引我？”
“嗯……不想出国的话，哪招有用呢？”少女素淡的一字眉微微蹙起，表情看似认真无辜，周身却散发出邪气十足的阴鸷气场，仿若恶魔形状的黑色影障，洗不净肮脏。
“都没用，‘那个人’马上就到，你躲不掉。”少年干脆的回答，被浴室大门隔绝成喑哑的音色，寒气袭人，如同索命。
捕捉到敏感词的少女有片刻愣怔，薄如蝶翼的睫毛簌簌颤动，抖落的细微水珠划过右眼角暗藏的泪痣。
下一秒，如鹿的桃花眼，徐徐弯成一条望不到终点的桥，粉嫩娇艳的唇角，漾开一朵邪气而甜美的微笑。分辨不清是天使，还是恶魔。
只听清甜的嗓音，从她翕动的娇唇间缓缓流出：“呵，有能耐……进来抓本公主阿。”
“你以为我不敢么？”少年遏制不住胸腔回游的愠怒，每个字都从牙缝里迸出低吼。
浴室大门“哐当”一声被踹开，草莓蛋糕上的蜡烛全部熄灭。
少年健硕挺拔的身影破门而入，戴着鸭舌帽的关系，帽檐投下的一圈阴影，使得他被水雾蒙上灰白阴翳的面部，越发看不清了。
“呵，怕本公主寻死么？”少女淡淡瞟一眼闯入的少年，歪着嘴巴露出一抹邪笑，“放心吧，本公主只想在疼痛的快感里保持清醒，才不想走向愚昧的死亡呢。即使非死不可，也要等到复仇成功以后。”
“怕？的确是怕。”少年薄削的唇瓣弯出淡然的弧度，身形倏忽一闪，夺过少女手中的眉刀，猛地用力扣住少女右臂，喉结上下浮动，压低声音补充：“……怕你不死。”
余音未落，少年手中不甘寂寞的刀锋，顷刻割破少女满是伤痕的右腕。
一道道结痂的疮疤重新裂开，鲜红的血液，顺着向外翻出的肉粉色脂肪，流进浴缸，一滴，两滴，慢慢扩散……
水面层出不穷地氤开一朵朵艳丽玫瑰，盛开，沉坠，枯萎，混为一滩渐深渐浅的血腥沼泽，周而复始，不断轮回。
整个过程，少女没有闪避挣脱，反而如痴如醉地欣赏着鲜血染红洛丽玛斯的白色花瓣，烟灰色瞳孔深处，涌动起钻石般璀璨的异样碎光。
直到少年发烫的舌尖，舔舐着她淌血的伤口，少女才在窜上全身的酥麻感中惊醒过来，试图抽出手臂。
无奈少年紧扣的力度没有丝毫松懈。
少女怒气难掩，瞳孔深处的碎光，飞射成无数睥睨的毒刺：“够了！别像只赖皮狗一样讨好本公主阿！”
“你才别把我当成Abel那种蠢货！”少年唾沫横飞地对少女吼回去，掏出一支装满透明液体的注射器，逼近少女臂弯的静脉。
少女脸上瞬间爬满密密麻麻的恐惧，挣扎着躲避注射器，歇斯底里地尖叫：“滚出去！不准碰本公主！”
“我说过……我不是Abel。”少年忽然露出类似微笑的诡异表情，嘴角崩坏病态地向上裂开，全力扳住少女鲜血淋漓的右臂，“我不是你的骑士，也不是你的王子，你无权对我发号施令。”
他说着，将冰凉的针头迅速刺入少女的血管，缓缓推动注射器。
一股完全陌生的液体，硬生生被注进少女体内，发出失真的吼声，让跳动得越来越剧烈的心脏，如同左胸腔埋下的一枚定时炸弹。
她吃力地斜睨着少年：“你……你……以为……”
你以为普通的镇静剂真能治愈本公主么？
“放心吧，这不是普通的镇静剂。”少年似乎听得见少女的心声，托起少女尖尖的下颏，“医生的话，我全记在心里，你是抑郁狂躁双相障碍，俗称躁郁症。”
少女强撑着睡意，气若游丝：“那……那……你……”
为什么还要给本公主打针？
“你不会到现在还以为我要救你吧？”少年显然能够洞悉少女的全部想法，托着少女下巴的手，向下挪了挪，轻抚少女香颈。关节发白、青筋凸起的大手，猛然发力，扼住少女。
呼吸困难的少女，大口大口搜索着空气，药物的作用下，四肢沉得像灌了铅似的，使尽全力，还是纹丝不动。
见少女无力反抗，少年不过瘾地继续说：“我觉得你每天自残太辛苦，好心在你的药里，加了点料，一劳永逸。”
少女牵起一丝虚弱的邪笑：“如……如果……”
如果本公主没死，你也会被列进复仇名单，以背叛之罪遭受审判！
“收起你愚蠢幼稚的幻想吧，死的一定是你。”少年拖长尾音，把“你”字说得很重，掐着少女脖子的力度分毫不减，菲薄锋利的唇瓣，贴在少女耳际，缠绵摩挲：“去地狱为十七年前特罗姆斯惨案的亡灵们歌唱吧。希望那里，没有痛苦。”
痛苦？如果，歌声是对抗这个世界的唯一武器。痛苦，就是感知这个世界的唯一方式。
少女张了张嘴，噎在喉头的话，一个字都吐不出来，最后，连眼皮都被药物拽着紧紧阖上。
“说话阿！反抗阿！挣扎阿！”
少年一把揪住少女凌乱的鸢色卷发，松开扼住少女咽喉的手，捡起浴缸旁边的草莓蛋糕，整个糊在少女精致姣美的脸庞上。
少女感觉不到疼痛和粘腻，黑暗里，仿佛能看到被鲜血染红的洛丽玛丝跟蛋糕上挤烂的草莓，在她四周燃烧成一片熊熊大火。无数尖锐刺耳的噪音钻进神经，每一块肌肉似乎都在震颤痉挛，细胞尽数被莫名的亢奋，疯狂残酷地翻搅着，偏偏怎么都睁不开眼睛。
“睁开眼睛！看看我怎么把你肮脏的灵魂洗涤干净！”
少年面目可怖地大笑，一次一次把少女重重摁进浴缸，再拉出来。
少女糊满奶油的口腔、鼻腔不停灌满腥甜的血水，整个人，像漂浮在另一个世界。
少年的声音，透过水面的波澜起伏，间或传来。
“你的仇恨需要‘那个人’来埋单，我的仇恨，只有你能结算。”
“你没资格恨任何人，十七年前的今天，有多少人为了你丧命？”
“你更没资格恨我，是你先和Abel那只令人作呕的苍蝇背叛了我。”
“到了地狱，要记住，你不叫本公主。你有名字，你叫宫罹羽沫。”
我当然记得，我叫宫罹羽沫。我也知道，自己不是什么公主，只是旁人眼中病入膏肓的躁郁症患者。
可Abel绝不是你口中的苍蝇。他是我遗失在世界陌生角落的和旋，是我终于重逢的共鸣。
他的出现，让我笃信，万劫不复的黑暗尽头，包裹着万丈光芒。无穷仇恨的原点，藏着无尽的爱。
可惜，我却未曾料想，死亡，竟是结局……
天堂地狱，阡陌罅间，幽幽鬼神，芸芸众生，可有谁能拯救我？
（Tobecontinued……）
Minnie沫
Minnie沫，真名黄晓旭。长江中文网签约作者，吉林省黑土文学社社员，作品散见各大网站，主要作品有长篇小说《陌时光》、中篇小说《囚爱》、短篇小说《六年七年十三年》等。
责任编辑：黄晓旭排版美工：黄晓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