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个事。
我知道这篇大概不会有什么篇幅,我知道这个题材早就被包括自己在内的无数人写烂了,我也知道写它大概是冒着博人眼球的风险的。但趁着这会儿有太阳,趁着这会儿太阳还勉勉强强悬在地平线上,趁着这一切在脑子里还新鲜,还是存个档给以后的自己吧。
昨天四舍五入睡了一整天。上午看了一会儿书就睡了,下午又看了一会儿书又睡了不知道多久,醒来洗完澡胡乱从冰箱里抓了个面包吃,七点就早早地上了床。困意取代了以往的食欲;不想吃,只想睡。
躺在床上一时半会儿还睡不着。已经有多久这样了?刚来时最大的问题是失眠,不知何时却变成了睡不醒,还偏偏是白天睡不醒。吃得比之前少多了,体重却丝毫不见下降。自己的身体仿佛是一台有自我意识的机器,而且那自我意识也丝毫没有好好过日子的意愿,无时无刻不提醒着自己是个失败者的事实。
——且慢。在此前的人生中自己或许还能被贴上失败者这个标签,但此时的自己哪只眼睛看出自己是个失败者了?仔细想了一遍:所有的reading都做完了,刚考完日语mid-term感觉考得还不错,为剑桥某研究生专业买来的一堆书刚读到一半并且进度喜人,打算利用闲暇时间做的自己的researchtopic也收集了一堆参考论文。怎么会在这看似蓬蓬勃勃的一切中,在温暖的被窝里,再次冒出自己是个失败者的念头?
打开手机,因为关了朋友圈所以只能刷推,刷到一堆乱七八糟的东西,又烦躁地关上手机。“失败者”像极了一根歪歪扭扭的线头,引着自己扯出一根长长的望不到头的线,线上满是自己斑斑驳驳的劣迹。
已经有多久没有真正从日常琐事中收获过成就感了?“过得顺利”和“有成就感”完全是两码事;哪怕一切如计划中进展最后拿了first-classdegree,如果不能从其中获得丝毫的成就感,那与什么都没有得到有什么区别。平日里做起事来倒还没什么,此时细品这一切才后知后觉地意识到自己的生活不知何时早已被抽走了魂,像蛋糕里少了糖,或是肉里少了盐。
往事,如黑夜中一条蜿蜒的丝带,一点点在心里缠绕,扭成奇形怪状的结。也说不清自己是怎么磕磕绊绊走到今天的,似乎经历了很多,又似乎乳臭未干什么世面都没见过。在最该奋斗的日子里碌碌无为,在最关键的时刻逃离外界离群索居,在理当是最美好的日子里遇上最不美好的事,在最需要理智时做出最傻逼的决定。有无数次溃不成军的机会,都因为种种顾虑而没能抓住,才得以苟且到今天。望着眼前的黑暗,竟说不清这是件好事还是坏事,说不清自己的存在究竟有什么意义,如果有,是正面的还是负面的。
于是又想起一些人,想起一些自己发自内心想使他们感到骄傲又似乎始终没能成功的人。想起了年边写边流泪的某篇文章,发到朋友圈却没收到那个人的任何反馈,后来试探着问她时发现她真没看到,又或者是看到了不愿谈。想起了后来自己发给另一个人的好多封没有收到回复的邮件,想起他谈起别人时满是自豪的语气眼神,想起他从来没以同样的方式谈起过自己。大概自己还是不够好吧;而如果自己在这世上混了这么多年还是不够好,要到什么时候才能“够好”呢?
又拿起手机。打开某个偶然发现的网站想买巴比妥酸盐,发现贵得离谱,只得作罢。知道自己的柜子里是有几罐啤酒的,知道抗生素不能和酒一起服用,于是开始搜哪里能买到头孢或是类似的抗生素。亚马逊上买不到,大概因为那是处方药,不过有地方说那玩意药店能买到,想起来离宿舍不远的超市旁有家药店,便决定明天去买;就算抗生素不够,柜子里还有那么多安眠药镇静剂不是吗。
想到这里,爬起来坐到电脑前,开始写所谓的绝笔。这个听说过无数遍的概念其实没那么好写,愣了半天不知如何动笔,最后仅仅是给所有在意的人都写了段话,又顺带着交代了一下把自己全部的书和都放出去让大家随意来领,就不知道还能写什么了。体面地离开,看样子不是那么容易的。
回到床上,又躺了不知道多久。早晨学校的天空,走廊上的笑,放学后的麦当劳,办公室里被自己翻过一遍的书堆,图书馆里没完没了的essay,在脑中如走马灯般一帧帧回放。那是自己的过去,而自己要跟过去永别了,连带着自己的现在,连带着所有与自己直接或间接相关的人和事。自己曾无数次劝大家不要这么做,但很显然人生就是拿来打脸的;只希望所有人回忆自己时不要带着嘲讽的语气,能对自己有个还算好的印象。打开备忘录码了一段字,收拾了一下那一刻所有的情绪,便迷迷糊糊地睡着了。
第二天还没睁开眼就听见雨点打在窗玻璃上的声音。往外看,天地像个埃及的古墓,把所有的潮湿阴冷连同灰扑扑的云都锁闭在其中。同往常一样洗脸梳头,尽管不知这样做的意义何在。很慢很慢地穿上衣服和外套,抓了钱包和钥匙,拿起伞出门。风很大,几次险些吹掉手中的伞,在人行道上走着,外套的袖子湿了一片。
在那家药店门口徘徊了不知多久,终于下定决心推门进去时,对着扑面而来的暖气瞬间竟如同被打醒了似的,像突然获得了上帝视角旁观自己在做什么时,惊出一身冷汗。不敢抬头看货架上有没有抗生素,没等售货员对自己说hello,便落荒而逃。逃去了隔壁的便利店,买了两罐可乐和一瓶利宾纳,像没事人一样回去把它们放进冰箱里自己的那一格中。
回到房间,雨仍旧下着,湿漉漉的裤脚提醒着自己这一切的的确确发生过。很久很久一直恍惚着;曾经无数次想过去死,但此前从未为此做过任何事,从未将那些乌七八糟的想法付诸实施过。如果今天真的买到了抗生素,那今晚会怎样,明天会怎样,想必就不在自己的掌控之中了。如此真实,如此可怕。
看了一会书,躺在床上给我妈打了个一个多小时的电话,从房租太贵到家里的猫怎么样,天南海北地乱扯一通,顺带着还抱怨了一下最近睡眠不正常。挂了电话,又昏昏沉沉地睡去。
这回睡得很沉、很沉,压根没有做梦,就算做了也想不起来了。合眼时还能听见雨点噼噼啪啪打在窗玻璃上,睁开眼时却发现雨不知何时已经停了,满屋都是阳光,金灿灿的同窗外糊成一片。望着那阳光,突然就哭了,放声大哭。
说不清因为什么原因决定讲讲这个小故事,这个关于睡眠紊乱,关于阴雨连绵,关于自杀未遂的小故事。我想自己从来都没资格站在道德制高点评价任何选择放弃生命的人,尤其是自己差那么一点就成了他们中的一员。如果真有什么moralofthestory,那大概就是,太多时候决定放弃生命不需要什么明显的理由,决定继续生活也不需要什么明显的理由;每天的朝霞、夕阳、还有在这座城市是奢侈品的午后阳光,与其说是自然现象,不如说是上天对于所有因为任何原因还活着的人的acknowledgment乃至